第33章:暗流涌动
——十二月二十二。
这一日,七里乡的乡民们再度出发前往县城。
二十三日一早,众人打算从南城门进,只是天还未亮,一行人便看见有五乡的百姓同他们一样拉着板车边走边聊,众人一起听到了五乡的百姓在谈论这些天所发生的事情。
“县城在做什么?俺这些天总看见有人朝我家借水的。”
“你们不知道?”
“知道什么?”
“城里发了告示,说是食用的水给银钱。”
“啥玩意儿?”
乡民们愣了愣。
从来没听说过水还给钱啊。
“咳,你们是不知道,县城少水,但咱们五乡可没这个顾虑,这不,县城说是以工代赈,但还真没想到竟然是这个代法。”
这年头,普通的水都能挣钱了。
有乡民洋洋得意道:“俺还卖了好几桶水出去,虽然不多,但也是铜板。”
给对方赚钱的同时,自己也赚。不得不说,无本的买卖,是最容易得利的。
“不过俺听说最近县城东南两处城门不让进了,咱们只能走北城门,唉,这路绕的挺远的。”
毕竟五乡临近东城门与南城门,这要是去北城门,得多走十几里路。
苏荣听后有些诧异。
南城门不让进了?那这……
他上前拦住了其中的一个乡民:“这位兄弟,想问问你们说的南城门不让进是真的吗?”
那人见苏荣和他一样,也是普通的农户,便没什么顾虑,直接说道:“城里好像在赈灾,最近管的严,东南两门好像只能出,但不让下乡的百姓过路。不过我听说北城区虽然路远,但只要是下面的百姓,进城不收进城费。多走几段路,咱们省两个钱,值。”
“原来如此,多谢兄弟。”
“你们也是要进城?”
“是的。要去卖点货。”
“俺们都是去卖货的。行了,小弟,不多说了,俺先赶路去了。”
那人将车子推着跑了起来,看样子便是要从北城门进了。
一行人中,云家较大一点的云竹迁问道:“荣叔,怎么说?”
“东南两城门在赈灾期间不让五乡百姓进城,但北城门可以,而且不收进城费。”
“那感情好。这不收进城费,咱们肯定走那边。”
这年头,能省一点是一点。
他们此番来县城一共三十六人,这每人省下两文钱,也是一笔大数目了。
苏荣:“走吧。这天亮的晚,就算走的慢,咱们一个时辰也能过去了。”
北城门。
还没进城,苏荣便看见了沈佑那个孩子。
“伯伯,这边!”
沈佑兴奋挥手。
苏荣走上前,似是没想到沈佑会在这里:“小佑,你是专门来这里接我们的?”
“嗯。”
沈佑点头:“东城门与南城门进不了,伯伯们肯定会和大家一样,从北城门走的。”
苏荣笑了笑:“真聪明。”
苏荣将小佑介绍给众人认识,沈佑嘴甜,一会儿就和乡民们热络了起来。
“走吧。伯伯们,跟我进城。”
县城的守卫例行检查,发现这群农户们板车上载着的是农作物和鱼,没什么特别的。
一行人顺利入城。
信县的北城门设立在县城的东城区,沈佑带着众人去的地方是东城区一片特殊的区域,若说南城区的茗香书院是官私合并的院制,招收学子没有任何限制,那么在县城东城区,有这样一块地方,设立着许多私塾秉承着无钱莫进的原则。
这些私塾所教授的内容与当今大儒的理论大相径庭,他们不讲四书五经,不讲为官之道,只讲商学,武学等杂七杂八的东西。
而在这片私塾区域里,最大最好的私塾非春夏庄馆莫属。
但在东城区,却流传着这样一个言论,想进春夏庄馆,难。能进春夏庄馆的,更难。
总之,所有人都知道春夏庄馆建立在东城区的私塾区域,但从来都不知道春夏庄馆里面有哪些人。
甚至有流言传出,春夏庄馆就是一个空壳子,里面没人。
当然,这些消息七里乡的众人是不可能知道的。他们只知道当他们走到这片区域之后,被沈佑引路到了春夏庄馆面前的院子里,七里乡的众人看见这座庄馆,那是整个人惊讶地合不拢嘴。
“乖乖耶,这么大气。”
没想到有一天,他们竟然也能来这样的地方。
“伯伯,就放这里好了,等会儿有人来收货。”
“这里?”
“对。这里很安全,不会有事。”
苏荣四下望了望,没看见孙六奇。
“小佑,孙掌柜呢?”
“伯伯,掌柜的没有过来,我自己带着银钱来的。”
“你一个人?”
沈佑摇了摇头:“不是的,伯伯,是我和小六他们。”
闻言,苏荣惊讶了:“你们全来了?胆子这么大吗?六弟放心你们全部过来?”
说到这里,沈佑开心的笑了:“嗯。伯伯,你不知道,掌柜的说,以后我们就是伯伯们的接头人啦,相当于以后这泉水鱼的收货生意,掌柜的全部交给我们来做了!老二他们称鱼,我给你们结账,嘻嘻。”
沈佑简直太开心了,他们才跟着孙掌柜半个月不到,就有了一个独立的活干,沈佑知道,孙掌柜是想让他在这方面独当一面。
苏荣四下看了看,最后指了指春夏庄馆:“这个地方,是六弟的?”
沈佑摇了摇头:“不是。掌柜的说,这是他租下来的。以后,无论伯伯们是从南城门进还是从北城门进,都是我来负责。但是赈灾的这两个月,只能从北城门进,所以就在这里给伯伯们称重。”
七里乡众人:“(⊙o⊙)”
租……租下来的?
这么大的地盘,租金肯定不低,还是在租金上涨的情况下。
乖乖耶,这得多少银子?
还有,县城传的神乎其神的一座庄馆,竟然被孙掌柜给租下来了?
这孙掌柜究竟有什么能耐?
七里乡的乡亲们一时间没想明白,没过一会儿,小五偷偷打开一条门缝,看见老大来了。
春夏庄馆的门被打开了。
“老大!”
小五身边还跟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但看样子,是个练家子。
男子对着七里乡众人先行一礼后,随即将众人的其中两辆板车左右手一手一个给推进了庄馆。
众人再度被震惊。
葛不凡:“娘耶,俺没看错吧?”
一手推一辆板车?
这力气得多大?
葛大水:“没看错,俺也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这小伙子,力气可真大。
他们都是两三人推拉着一辆板车的,剩下的,全是驴子拉着,没想到这小伙子真就一手一个。
苏荣也被震惊的不行。
“他们……”
“他们是庄馆的人,来帮忙的。”
毕竟他和小五几个力气都不是特别大,而这群伯伯们不能进去,所以只能请庄馆的哥哥姐姐们帮忙了。
很快,庄馆内陆陆续续走出好几个人,个个力气饱满,没一会儿功夫就将板车全部推进了庄馆内。
沈佑带着众人在庄馆面前的路上去了一处歇脚的地方,乡亲们休息,苏荣和沈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苏荣比较敏感:“小佑,掌柜的这几天应该没出什么事吧?”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伯伯,不过伯伯放心,不是什么大事。掌柜的说他自己能应付,就是为了伯伯们的安全,他不方便与你们见面罢了。”
“你可知是什么事儿?”
“知道,就是这两天,掌柜的似是被什么人给盯上了,为了让这最后一批鱼顺利入城,他才做下这个决定的,将我给放出来了,把这收鱼的生意全部交给我们来打理,这个地方我问过了,掌柜的说非常安全,且附近这一块不会有任何人来盘查。这几天我一直在这边,知道伯伯们会从北城门入城,就一直在等大家过来。掌柜的这些时日不方便露面,所以县城赈灾的两个月,伯伯可能都见不到他。”
苏荣还是有些不放心:“到底是什么人,六弟不会有危险吧?”
沈佑笑了笑:“伯伯放心吧,掌柜的不会有事的,他有人护着。主要是怕伯伯们暴露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所以掌柜的这些时日才不能见你们。”
“对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盯上的?”
“二十日正式赈灾那一日被盯上的,掌柜的怕你们暴露,所以这些天打算出县城去别的地方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对方盯的人一直都是掌柜的,所以只要掌柜暂且离开一段时间,等赈灾过后再回来就没事了。”
毕竟以对方的想法来看,孙六奇这个人绝对能在危险榜单上排上号。
了解了详情,苏荣瞬间松了口气:“能应对便好。”
六弟不愧是他在外结交的第一个朋友,竟是如此护着他们这些普通百姓。
这盯孙六奇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张华带进县城的厨子,名唤唐仪。
或者说他本身并不是厨子,而是带着任务过来的一名有身份的属下。
只不过,他的任务本和酒楼以及孙六奇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他也不知道信县有一个人才,更不知道这个人是如意酒楼的孙掌柜。相当于,除了做菜之外,他的任务,和酒楼的一切无关,只是因为张华突然间犯蠢,他那个时候在忙,没空帮张华处理酒楼的事情,等他百忙之中抽空再看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张华被孙六奇坑到签下捐粮字约,还想偷摸着给主子送信出去。
好在他拦信拦的快,知道了张华干的蠢事,但是另外一边,他的任务实在耽搁不得。两方衡量下,唐仪还是以自己的任务为主了,相当于弃车保卒,费掉张华这颗棋子,但直至二十日县城在没有任何告示的情况下突然搞起了赈灾,唐仪才隐约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杨一舟虽然是个好官,但是绝对不会胆大到跟朝廷对着干。他知道今年的赈灾款是绝对发不下来的,但是在不发灾款的情况下,杨一舟在二十日悄无声息地将赈灾给支棱了起来,这让唐仪起了疑。信县的官员绝对没有这个手段和本事凑到钱和粮,并且县城的百姓在领取灾粮时,没有任何慌乱,说明这是一场完整的策划。
而凭杨一舟的本事,应该想不出来这些,除非有人在背后帮他。
唐仪很快就锁定了如意酒楼的孙掌柜,毕竟这些时日和杨一舟打过交道的,除了张华,就只有这位掌柜了。
所以从二十日突然兴起的赈灾怀疑过后,唐仪正式盯上了孙掌柜,在动用信县的情报消息后知道了他名叫孙六奇,字凝远,以及看了他整个人的过往后,整个人瞬间警惕了起来。
这孙六奇早年竟然还和他家主子有点关系。
不过这种关系,很微妙罢了。
一边是自己的任务,一边是出现了孙六奇这号危险人物,唐仪有些犯难,不得已只得冒着风险给主子送了封信出去。
所以,他虽然盯上了孙掌柜,可他同样被太子一脉的人给盯上了。
相当于——他已经暴露了。
既然暴露了,唐仪也不藏着了,干脆抛弃了自己的大厨身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小太子一脉人眼皮子底下。
主子说了,他人暴露了没事,但是任务要是暴露了,提头去见。
所以这几天,唐仪非常听话,不搞什么小动作,就怕杨一舟带来的人抓到他什么把柄。
事实证明,唐仪要比张华聪明多了,懂得什么时候出手,什么时候收手。
既然任务做不了,他就只能选择盯着孙六奇了,至少他能确定,孙六奇已经和杨一舟达成了合作,这对他家主子而言,可不是个好消息。
唐仪转移了目标,这些天一边盯人,一边思索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