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会议
老爷子带着苏荣去了里正苏游家,在门前扯了一嗓子。
“老游啊,在家吗?”
“在在在。”
苏游从屋里出来,开了门。
“你们这是……去县城回来了?”
“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这天都黑了,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我啊,带着老二来跟你商量个事儿。是件大事儿。”
“那行吧,外面风大,进屋来说。”
“三老今个儿在不在啊?”
“估计在家忙着呢,要叫他过来不?”
“一起吧,我让荣去喊他。若是另外三位里正和啬夫不忙的话,也一起叫过来。”
“行。那就再等等。”
半个时辰后,苏荣就请来了云松儒以及其他三家里正还有啬夫云松正。五人齐聚苏游家中,有些摸不着头脑。
云松儒:“老枝啊,这叫我们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葛家里正葛青峰:“是啊老枝,这明个儿就是腊八了,各家各户晚上都忙着呢。”
苏枝:“三老,四位里正,正啬夫,今个过来是有件大好事要告诉你们。咱们七里乡要挣钱了!”
云松正:“挣钱?挣什么钱?”
苏枝:“老二,你来说。”
苏荣又将县城的经历快速说了一遍,几人听后却是沉默了半晌。
苏枝不由地心头一惊:“怎么了长老,可是有什么问题?”
云松儒摇了摇头,回过神来,拍了拍老爷子的肩膀:“枝啊,你这是生了个好娃子啊!”
儿子辈的有苏荣,孙子辈的有苏泉儿,这是从哪儿积累下的福分?
便是发财了也没忘记乡里的众人。
这好消息着实是惊的让他没反应过来。
苏枝顿时松了口气:“三老啊,你这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们不愿意呢。”
潘家里正潘平肃笑了:“你们都这么为乡亲们着想了,我们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呀?老枝啊,我代表七里乡潘家的乡亲们,感谢你。”
说着,潘平肃正准备弯下身子,欲要行大礼,被眼尖的苏荣一把扶住。
苏枝:“哎呦喂,使不得,使不得,千万别,这是要折寿喽!我这老头子哪经得起你这一拜。”
苏枝连忙上前扶住他:“咱也不求什么,只给咱们的泉宝积积福,日后乡亲们过上好日子了,只求不要忘了我们泉宝的功劳。”
几人对视了一眼,均是点头:“那是一定。”
好半天才从这个消息回过神的众人自是喜不胜收,一行人在苏游家商讨了很长时间,最终定下了一套详细的细节方案。
十二月初八,家家户户赶早起来做起了粥食,七里乡本就是穷乡僻壤,逢年过节也吃不了什么精致的东西,但乡里的人却乐得在这一天吃上五豆粥,因为这粥所用的豆子原料,家家户户都能种出来。因此,腊八节反倒是七里乡众人最喜欢的一个节日。
这日的泉宝也相当给力,一早上便是冬日暖阳,让早起的范知音和三个儿媳心头涌起一抹暖意。整个七里乡清晨弥漫的宁静和纯净很快便被各家房屋的烟火气息所打扰。
十二月初八,腊八节,该煮粥了。
几人从粮仓里取出昨晚就挑好了的红豆,黄豆,绿豆,黑豆以及白芸豆,豆子看上去个个饱满,没有杂质,凑近了闻,隐约还能闻到豆香。
四人各取了一个大盆来,做着手头上的活,将豆子泡了进去。范知音还拿了三个小盆出来,给了一少部分豆子让六个孩子随便嚯嚯。
男孩子这边,苏粱对做吃食这东西并不感兴趣,他天生力气大,要是让他抓豆子,估计他能抓到爆,但是心痒难耐的苏粱还是抓了一把豆子摸着玩,他觉得拿这豆子去砸鸟应该会很不错,但一定得瞒着阿奶,不然一定要被骂浪费粮食了。
而苏林自幼体弱,虽说被泉宝的鱼养着,身体比从前大好了些,但一到冬天还是容易生病,大冬天的碰不得冷水,倒是妹妹苏木儿跟着苏酒儿用着一个小盆跟着大人学的有模有样。
苏河与苏鱼儿则是各自拿了个盆捣鼓着吃食,小黑猫就在不远处的河边趴着晒太阳睡懒觉,尾巴摇摇晃晃地横扫着地面。
豆子泡好后,四个大人和四个孩子端着盆子进了堂前(厨房)。
生火,添水,倒豆子,盖锅盖,范知音一气呵成,几个小萝卜头在一旁眼巴巴地望着,等到闻着香味了,范知音打开盖子瞧了瞧,算是半熟,她又将淘好的大米放了进去,改成了小火继续煮着。
煮豆子只需要调控好火候,其他的并不怎么难,毕竟费时间的挑豆子环节昨天晚上已经完成了,又过了好一会儿,豆香味愈发地浓烈了。
苏酒儿:“奶,好香。”
苏鱼儿:“香香的,好次。”
杜氏不由地刮了刮女儿的小鼻子:“你呀,小馋猫。”
苏鱼儿:“喵喵,喵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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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卖萌,谁能有猫猫可爱?苏鱼儿可是尽得小黑猫大人真传。
一时之间,大家都笑了。
范知音拿了一袋糖出来,这是昨个从县城带回来的糖,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她倒了一部分进去,随后不停地搅动,等加的差不多了之后,这五豆粥也熬好了。
范知音:“行了,出锅!”
张氏:“酒儿,拿碗过来,快!”
范知音转头叮嘱道:“多拿几个过来,还可以送给邻里尝尝味。”
“得嘞,娘,奶。”
苏酒儿迅速找齐了家里所有人的碗,连带着又多拿了几个。范知音毫不含糊,那是一碗碗装地满满当当。
深色的粥底上冒着刚出锅的热气,豆子颜色不一,混着大米不稠不稀,搅动地异常均匀,空气中隐约散发着甜甜的豆香大米味。苏酒儿咽了咽口水:“奶,可以吃了不?”
范知音:“你爷爷和二叔昨个很晚才回,这回还没起。咱们给他们的留着,每人算好份量,多出来的给虎伯伯他们几个送去,就让小粱去送。剩下的你们先吃。”
苏酒儿:“好耶!”
不用干活儿,又能提前吃到热腾腾的粥,苏酒儿别提有多高兴了。
很快,苏粱被奶奶传唤着给邻居家送粥去了,而其他人则迫不及待地开始品尝美味。不得不说,经由泉水浇灌的土地种出来的粮食作物,吃起来是真的香!
这个腊八,家里不仅仅是吃到了美味的食物,三老也在今个上午通知了全乡的人,召集所有人在乡里开会,有好事商量。七里乡全部九十九户人家,除身体不适者与幼童之外,每家每户所有男性必须到场。未时四刻(下午2点)正式开始会议。
一听三老说开会是好事儿,众人便没有拒绝,一个个地准时赶到。
村里开会的根据地就在第四亭处,整个亭留出了一大片空地,长达六里路,地方宽敞,足以容纳七里乡的所有人。
十二月初八未时,云苏潘葛四姓人家全部老少基本上都到齐了。
云松儒废话不多说,直接丢下一句话似是要炸翻天:“乡亲们,今日叫你们过来,是有一件好事商量。咱们七里乡挣钱的日子要到了。”
“挣钱?挣什么钱?”
“三老,什么意思啊?真的能挣钱?”
“是啊,三老,快说来听听。”
云松儒也不卖关子:“前日,苏枝家的老二苏荣去了一趟县城,为咱们七里乡争取了一大笔生意。大家都知道,苏荣的孩子苏泉儿每半个月会产鱼一次,大家靠着这些鱼日子也改善了许多。而前日苏荣谈的这笔生意却是能让乡亲们赚上银子。”
众人惊了:“银子?”
“三老,您莫不是在骗我们吧?能赚多少银子?”
云松儒看向了苏荣,将接下来的说话权交给他。
苏荣自信道:“乡亲们,我同县城的掌柜达成了合作,每个月咱们全村供货九千斤河鱼,每斤按照六十文来算!”
“哗啦——”
有人听到后没撑过去,当场吓晕了。
“爹,爹,你醒醒,爹,别吓我呀!”
“荣啊,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字据我都带来了!”
苏荣取出字据,递给第一排中间年岁较大的老者,这老者正是读过书的苏贺老先生。
老人颤抖的双手接过,仔细看过了一番,激动道:“是真的!是真的!苍天保佑啊!我七里乡也有熬出头的这一天呐!”
而就在老者说出“是真的”的这一瞬,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真的吗?真的是六十文一斤吗?这都翻了十倍了呀!”
“没骗我们,是真的,爹!咱们要有银子啦!”
……
一时之间,老人激动,年轻欢呼,小孩兴奋。都明白这是一件机会难得的事。
三老明白,要给他们时间缓一缓,时间一缓,便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字据被相互传阅着看了一番,尽管绝大多数人都看不懂上面是什么,但能清楚的看到两处红色手印。小心翼翼的相互传了一圈后,回到了苏荣手中。
得知了好消息,接下来便是商议如何分配这九千斤的问题。
苏游,潘平肃,葛青峰以及云家里长云松柏四人同时站在了最前面镇场子后,云松儒开口了:“乡亲们,我们昨晚得知消息后就商议了许久,最终定下了一套方案。”
“三老快说,到底怎么分配?”
“乡里一共九十九户,这其中一户要占得三百斤。”
“什么?三老?怎么这么高?”
这九千斤就算均分九十九户,每户也就大约九十斤,这其中一户怎么就占得了三百斤?
“安静!听老夫把话说完!鱼是泉宝产的,生意是苏荣谈下的。所以十二月份的这个名额归属苏荣一家,大家可有异议?”
有人很快抓住了其中的关键词:“三老,您说的是这个月吗?”
云松儒欣慰的点了点头:“正是。这个三百斤一户的名额每月一换,如果选不出来就由上个月的连任,旨在奖励给为村里作出贡献的人。苏泉儿一直有功,苏荣这次又立了大功,这个月的名额给他们一家子,当之无愧!”
“好!说的好!”
“对!说的对!当之无愧!”
人群中,听了三老的话,有人不断拍手叫好。
云松儒接着道:“大家安静,接下来还有八个名额。其中前三个名额占得两百斤,后五个名额占得一百八十斤!”
众人心里又是一惊:本以为三百斤的机会已经够多了,没想到竟然还有上百斤的机会!还是八个!
众人的眼睛逐渐亮起,期待着三老接下来的话。
“这八个名额给的是咱七里乡的困难户,云苏潘葛各占两家。老夫知道每家每户都不容易,但老夫更愿意看见的是你们互帮互助,相互扶持。不要斤斤计较,邻里有难,自是相帮。所以这八个名额,余下的九十八家每户均可申请!!!”
云松儒刚一说完,人群立马沸腾了。两百斤的鱼呀,每个月就有八两银子了!这都抵得上他们大几年的收入了!怎能不让他们激动?!
“日后大家若是都脱了困,这八个名额也会由困难户转化为为乡里做贡献的人。”
“好!!!”
人群中又是一片喝彩。
“每家每户均可申请,入城的前一日大家聚集在一起商量,选出最需要帮助的八户,每户供货两百斤或是一百八十斤。这个月的供货时间是在十四日,十八日,以及下旬一次。但同时,丑话说在前头,老夫不希望看见大家为了这么几个名额耍什么手段,若是发现,一经查明,取消供货资格!!!”
一番义正词言的声音震慑住了在场的每一位,对于七里乡的四家人来说,三老自是相信他们的,可难保不会有外人过来掺和一脚,若真出现了耍手段,耍小聪明的事情,便是让乡里众人心寒。
人心不聚,何以聚力?何以成大器?一个家族,一个乡里的传承靠的不是一个人的力量,而是整个大家族所有人的凝聚力。
他们云苏潘葛四家若是想取得一片天地,就得三分靠运气,七分靠实力!
众人心头皆是一震,纷纷品味三老所说的话。有孩子甚至进行了顿悟,沉思了好一阵子。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一簇簇凝聚力缓缓从人群中升起,不断涌向苏泉儿的体内。
敲打了一番之后,云松儒将剩下的话补充完整了:“剩余的数量由九十家共同均分,每户八十斤。”
不得不说,三老给出的这套方案算是完美,八十斤的数量不多也不少,众人心里都很平衡。想着要是自己努努力,说不定日后还能争取到两百斤甚至是三百斤的机会。
三老可是说了,等到乡里人都脱了困,这八个名额就会变成贡献的奖励,人人都是有机会争取的。
一番会议过后,所有人兴高采烈的离开,纷纷向家里人报喜去了,腊八节人逢喜事精神爽,连粥都多干了好几碗。
而同去县城的其余三家则更是被这消息惊的差点儿找不着北。
乖乖耶,九千斤!难怪当时苏荣脸上的兴奋完全压抑不住,竟是一声不响的闷头干了大事。年轻这一辈里,算是苏荣有这么大的本事。几人对苏荣的崇拜越来越高了。
直至今日会议结束,三家才各自拿出了他们前日额外挣得的银子。不是他们不想早点分享这个消息,而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今儿个的会议可就不会这么顺利了。
苏虎将额外的钱财告诉了自家老爹,老爹没想到自家孩子竟然还能有这样的奇遇,那是高兴的合不拢嘴。只说一定要和苏荣他们一家打好关系。
“明白的,爹,您放心。”
苏牧苏阳家老爷子常年生病,只这一年吃了些鱼,身体才有所好转,二人娘去的早,因此是两兄弟一同掌家。好在他们二人均是娶妻娶贤,挣得的银钱对半分,交由各自的媳妇儿掌管。这样算下来,兄弟二人也都能各自分得一贯多钱。
苏平家。
苏平直接将二两银子和铜板给了爹娘。一通解释下来之后,舌头干的都快冒火了,咕咚灌了一大口水。
苏平娘:“娃呀,这钱,你媳妇儿知道不?”
“不知道。爹,娘,这钱你们拿着,也别告诉她,被丁香知道了,估计又要拿去补贴娘家了。”
老两口转念一想,说的还真是。
这儿媳妇马丁香当初看上了自家小子后就直接赖上了。恰好那时家里穷,给不起聘礼,就将就着娶了这个。嫁过来后马丁香的表现也算是中规中矩,可自打怀了孕之后,这儿媳妇儿的本性也就渐渐暴露了。
仗着怀孕在家里指挥儿子和老两口做事儿,转头又跟乡里众人诉苦嫌弃他们家穷,平白让人看了笑话,时不时的贪点儿小便宜,拿家里的东西去补贴娘家,苏平的娘当初还以为是自家遭了贼,后来一看马丁香支支吾吾的样子,就什么都明白了。
马丁香嫌弃他们家穷,她还嫌弃这女人只会生女娃娃捏!
苏平的娘不止一次后悔,当初就不应该将就的,这娶妻不娶贤,那是毁三代的呀!
悔不当初呀!
老两口儿没说什么,默默的把钱收下了,藏的严严实实的。若不是最小的娃儿需要娘,苏平娘都想让自己儿子休了再娶了。
甚至是自打小福星苏泉儿降生以来,苏平就把自己婆娘看管的严严实实,根本就没让她出过一次山,见过一次娘家人。
要是这马丁香敢把苏泉儿产鱼的事情说出去,她绝对第一个不放过这女人!
不过好在,当初马丁香想要从河里捞鱼占便宜时,那是被河鱼生生咬下一大块肉来,直到现在手腕上还留着难看的疤呢,如此她也就歇了心思,甚至是看到那鱼就怵的慌。这也让老两口松了口气,还是决定给她机会,却也没有放松警惕,只看这儿媳妇儿未来的表现如何了。